陶陶

叶修×唐柔

 

 

摸一点点

 

 

 

唐柔怔住了。

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骤然停歇，似乎还残余一点跳跃的余韵。她的手停留在键盘上，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有些酸涩，额头上好像还渗出了一点点细细的汗珠，冷风拂过，带来密密麻麻的寒意。

唐柔转了转脖子，眨了一下眼睛。一下，两下。屏幕外的世界开始涌入她的视野当中。网吧还是那个她生活了好几年的兴欣网吧，一眼望去，纵横罗列的液晶显示器像巨大的棋盘，边缘隐没在黑暗的深处，只有服务台附近的灯是开着的，照亮了一小片机器，如同为主角打下的聚光灯。唐柔四处打量着。她在想象，想象这个地方灯火通明的样子，想象这里坐满了上机的客人，想象喧闹的人声是怎样跟沸水似的在大厅里滚动，想象人群拥挤着围绕在她和对面的人旁边，高声议论，谈笑，加油，惊呼。

她想起自己和叶修第一次见面，也就是第一次交手时的场景。

时间回溯，静止，倒转，然后又开始奔流不息。

现在，除夕夜，凌晨三点，外面在放烟花，雷鸣般响个不停，钟表的指针似乎都在颤抖，但屋内没有人说话，寂静得像是真空地带。网吧确实还是那个网吧，座位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座位，围观群众一个也没有，桌上整整齐齐地拍着三张一百元钞票，而对面的人还是叶修。

29岁的叶修和26岁的唐柔，三场PK。

唐柔三胜，叶修三负。

唐柔赢了。

 

叶修说：“不高兴？”

唐柔对着屏幕里手执战矛的寒烟柔点头：“不高兴。”

叶修笑了。“哎，我也不高兴。”

他歪着头从对面的屏幕后面探出身子来，把桌上的三百块钱往唐柔那里又推了一点，“去吃宵夜？”

唐柔还在发愣，“啊？”

“去不去吃宵夜？”叶修问。

“我请？”唐柔扫了一眼桌上的钱。

“就当做安慰安慰我呗。”

“哦，”唐柔抿嘴，“好啊。”

 

唐柔是真的不高兴。

这就好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临近尾声，她正准备提起一万分精神加速冲刺，却突然被告知已经过了终点。这种感觉是很没劲的，起码唐柔觉得很没劲。

但叶修好像一点也不这么觉得。叶修特别高兴，真的。他站在终点看着唐柔从最遥远的那端一步步跑来，最后从他的身边经过，像风一样，冲向更远、更广阔的未来。他觉得很高兴。

所以这个场景特别奇怪，输了的人兴高采烈地泡着面，赢了的人没精打采地洗筷子——他们出去转了两圈，结果一整条道上黑灯瞎火，只有烟花砰砰砰砰炸个不停，这才想起今天是除夕夜，只好回来翻了两包泡面吃。

叶修煮开水的时候悄悄瞄了一眼唐柔，对方埋头玩命搓手里的两双筷子，好像要把上面的木一条条抠下来。

这可怎么办啊……叶修想。输了拼命，赢了又不高兴，真是女人心海底针。

叶修其实多少也明白唐柔的心情，要不怎么是叶神呢，智商情商那必须往高里拔，玩得了战术摸得着人心。可搞通为什么是不难，难为的是怎么办，叶修盯着锅里翻滚的气泡看了半天，心想还是先吃了面再说吧。

 

其实有一件事他们都弄错了。

叶修弄错了。死宅就是死宅，情商再高骨子里都还是死宅本色，多少有那么一丢丢不解风情，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差一年进阶魔法师了。虽然他是号称要把毕生奉献给荣耀女神，可荣耀女神好像没打算要眷顾他一辈子。

唐柔也弄错了。其实唐柔本来是不会弄错的，女性天生的敏感和丰富的人生阅历让她把握事情往往一针见血。尽管经常会在冲得太猛、扎得太深的时候忘记去体会观察周围事物这件事，但过后还是会很快反应过来。不过很不巧，现在就是那个时候。

 

唐柔确实是不高兴，不过不是因为没劲，是因为难过。

她有一点点难过。

因为叶修输了。